波罗的海变“北约之湖”，到底冲击了谁？

本报驻俄罗斯特派记者 肖新新 本报记者 陈子帅 本报特约记者 伊 文
2月26日，匈牙利国会批准瑞典加入北约，这意味着再经过几道程序后，瑞典将正式成为北约第32个成员国。随着芬兰和瑞典相继“入约”，波罗的海沿岸国家除俄罗斯之外都是北约国家，而一些西方媒体因此将波罗的海称为“北约之湖”。有评论称，“北约之湖”的形成不仅彻底改变了波罗的海地区的安全架构，空前压缩了俄罗斯的战略空间，还将俄欧对抗范围扩大到北欧，莫斯科或将在北极地区陷入被动。不过，俄罗斯副外长格鲁什科此前曾表示，俄有足够军事实力保证波罗的海不会变成“北约的”。
“最终会形成一个联合防空和综合导弹系统”
“这意味着除俄罗斯之外，波罗的海沿岸所有国家都成了美国主导的军事联盟的一部分。”据法新社2月26日报道，匈牙利国会当天批准瑞典加入北约，而这为“具有战略价值的波罗的海沿岸同盟加上了最后一块拼图”。很多西方媒体认为，随着瑞典加入北约，波罗的海将变为“北约之湖”。
波罗的海横贯北纬53度至北纬66度，东经10度至东经30度，是中东欧和北欧之间的陆间海，也是大西洋的一片陆缘海，沿岸国家包括丹麦、德国、波兰、立陶宛、拉脱维亚、爱沙尼亚、俄罗斯、芬兰，以及瑞典（如图）。其中丹麦是北约创始会员国，原联邦德国1955年加入北约，波兰1999年加入北约，波罗的海三国（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2004年加入北约，而芬兰2023年加入该军事联盟。芬兰与俄罗斯陆地边界超过1300公里。在该国“入约”前，北约国家与俄罗斯的陆地边界长约1215公里。
“一旦这两个国家（瑞典和芬兰）加入，波罗的海将成为‘北约之湖’，周边环绕的是8个成员国，最终会形成一个联合防空和综合导弹系统。”BBC防卫事务记者加德纳此前这样说。“北约之湖”的形成大大增强了该军事联盟在波罗的海地区的军事影响力。
据《纽约时报》、美国“政治新闻网”等媒体报道，瑞典拥有先进的高科技国防工业，可制造优秀的战斗机、护卫舰和潜艇。此外，该国的实力在于海军，这是为波罗的海量身定做的，其空军装备了自行开发的JAS-39“鹰狮”战斗机，旨在应对俄罗斯的攻击。瑞典已经开始研制和建造新型现代化潜艇和用于防空的大型护卫舰。
有外媒分析称，瑞典和芬兰加入北约，意味着它们将与北约其他国家进行更多的信息共享和军事整合，开展更多的联合演习。芬兰国际事务研究所首席研究员萨洛尼奥斯-帕斯捷尔纳克举例说，一架在俄罗斯边境附近飞行的芬兰战斗机可以收集数据，并与挪威人沟通，后者可以要求芬兰战斗机提供更多情报，或者要求这架战斗机飞往其他地方，“在（芬兰）加入北约之前，可以在技术上做到这一点，但在政治上，却无法这样做”。
北约前助理秘书长格兰德此前表示，瑞典和芬兰已经与北约实现协作，操作北约标准的武器系统，并参加了北约的演习，“这是它们能够如此迅速地加入北约的原因之一”。从今年3月4日开始，来自13个国家的2万多名军人在芬兰、挪威和瑞典参加为期12天的“北欧响应2024”演习。格兰德还表示，瑞典和芬兰还可以帮助北约开发5G技术，建设与5G相关的基础设施。芬兰的诺基亚、瑞典的爱立信和中国华为主导着5G民用市场。
封锁波罗的海以及监视北极地区的难度将大大降低
媒体和专家普遍认为，“北约之湖”的形成，其更大的意义在于地缘战略层面。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全球治理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赵隆对《环球时报》记者分析称，瑞典和芬兰放弃以平衡中立为导向的“北欧模式”加入北约，表明基于“战略威慑”和“相互安全保证”的双重支柱并将俄罗斯纳入其中的欧洲安全架构不复存在。
阿联酋《国家报》评论称，瑞典加入北约将给波罗的海地区的安全架构带来根本性改变。据美国“政治新闻网”等媒体报道，随着瑞典加入北约，该军事联盟将强化其对波罗的海的控制。瑞典不仅拥有漫长的海岸线，还拥有波罗的海最大岛屿哥得兰岛，该岛位于波罗的海中心，不仅控制着通往芬兰湾（其尽头是俄罗斯第二大城市圣彼得堡）的路线，而且还控制着东南方向通往俄罗斯飞地加里宁格勒州的海上航线，而俄波罗的海舰队总部就设在加里宁格勒州。瑞典国防研究所研究主任达尔舍表示，瑞典加入北约“将使（北约的）防御和威慑更容易实现”，封锁波罗的海以限制俄罗斯水面舰艇以及监视北极地区的难度都将大大降低。
据美国《国防邮报》报道，波罗的海的重要性还与它靠近北极有关。由于其未开发的矿产资源，北极地区的战略重要性日益增强。美国“政治新闻网”称，瑞典和芬兰加入北约意味着北约将扩大在北极地区的存在，该地区对俄罗斯等国越来越具有战略意义。
中国社科院欧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徐若杰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北约之湖”的形成，带来的影响是广泛的，包括美西方国家完成了对俄地缘政治包围的北部拼图，莫斯科面临更大的制衡压力，其战略空间被空前压缩，或将在北极地区陷入被动。此外，俄欧对抗范围扩大到北欧，芬兰和瑞典“入约”是北约对俄极限施压的最新举措，欧洲安全秩序面临更大风险。
有观点认为，“北约之湖”形成后，波罗的海三国面临的战略压力相对疏解，北欧国家将分担部分来自俄罗斯的地缘政治压力。据法新社报道，瑞典加入北约让波罗的海三国松了一口气，这3个国家一直被视作“北约的阿喀琉斯之踵”。如果这3个国家受到打击，瑞典因为位置优势，将为北约向这3个国家运送部队提供便利。
俄将在新建军区部署更多武器
“冷战结束以来，俄罗斯海军长期资金不足。”美国智库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去年12月曾在其官网上发文，详述了俄罗斯在波罗的海地区的军事存在。文章称，冷战最激烈时期，苏联波罗的海舰队估计有90到130艘潜艇，而现在俄罗斯波罗的海舰队只有一艘柴电攻击潜艇。此外，莫斯科在波罗的海的传统进攻性海军力量只包括6艘主要水面战舰（包括5艘导弹驱逐舰和1艘导弹护卫舰）、35艘小型巡逻舰和濒海战斗舰，以及13艘两栖登陆艇。“俄罗斯目前的‘资产’加起来，不足以构成一支在波罗的海占据主导地位的海军力量，也不足以突破丹麦海峡，打击并摧毁横跨北大西洋的北约补给线。”文章写道。
不过，据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报道，该国副外长格鲁什科此前曾表示，俄罗斯有足够军事实力保障波罗的海不会变成“北约的”。俄新社报道称，2024年3月2日，俄外长拉夫罗夫出席在土耳其安塔利亚举行的一个外交论坛时表示，作为对芬兰和瑞典加入北约的回应，俄将在新建的莫斯科军区和列宁格勒军区部署更多武器，“我们已作出组建的决定，成立了莫斯科军区和列宁格勒军区，那里将部署更多武器。这将足以应对在芬兰和瑞典境内可能出现的威胁”。
据俄红星电视台网站报道，俄军事专家马特维丘克表示，俄正采取一系列必要措施维护自身安全，例如此前已决定组建新的诸兵种合成集团军，并将其作为北方舰队的一部分，以保卫俄与芬兰以及挪威的北部边界，同时俄在加里宁格勒州的军力部署也在加强等。
另据美国《国防邮报》去年报道，俄罗斯计划在“北约之湖”附近部署携带“口径”巡航导弹的舰船。为了应对北约在该地区的扩张，俄罗斯计划在波罗的海附近一湖泊部署导弹舰。俄罗斯《消息报》援引知情人士的话说，一项研究显示，在拉多加湖部署和实施作战任务是可行的。拉多加湖位于俄罗斯西北部，其北岸距离芬兰边境不到50公里，而波罗的海则在该湖大约650至700公里外。俄罗斯正在考虑向拉多加湖部署“卡拉库尔特级”护卫舰和“暴徒”级M型护卫舰，但尚未作出最终决定。
据法新社报道，突破“北约之湖”，俄罗斯还拥有一样利器，那就是其位于波兰和立陶宛之间的飞地加里宁格勒州。报道称，近年来，莫斯科把该州变成了全欧洲军事化程度最高的地区之一，并在此“部署了核导弹”。美国陆军军事学院教授德尼说，俄罗斯在加里宁格勒州的驻军规模不及苏联时期，但一直保持对水下军力的投入，并仍有能力发起小规模登陆战或威胁北约补给线。德尼说：“在火炮、间接火力和核武器方面，他们（俄罗斯）的火力和射程都超过了该地区的北约国家。”
此外，苏瓦乌基走廊也将成为俄罗斯在波罗的海地区反制北约的战略要道。该走廊是波兰与立陶宛交界处一个长度约为96公里的地带，坐落在俄罗斯加里宁格勒州和白俄罗斯格罗德诺州之间，是北约与波罗的海三国唯一的陆上联系。有分析人士表示，一旦北约和俄罗斯在波罗的海爆发战争，莫斯科可能经由白俄罗斯打通苏瓦乌基走廊，从陆地上包围波罗的海三国。
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发表的文章认为，俄罗斯可以通过以下方式在波罗的海制衡北约，包括发动小规模两栖攻击夺取具有战略意义的岛屿，从海上发起秘密或公开的混合攻击以及特别行动等。文章还提到，俄罗斯保留了参与海底行动的能力，比如切断波罗的海三国与该地区其他国家之间的通信线路。此外，该文章也提出了北约国家在波罗的海地区存在的问题，包括该海域北约军队的数量和舰艇总吨位仍然有限、缺乏足够的海岸火炮等。
对抗更激烈，欧洲安全形势更不稳定
2月26日匈牙利国会投票支持瑞典加入北约后，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表示，瑞典的加入“使北约更强大，瑞典更安全，我们所有人都更安全”。然而，俄军事专家科诺瓦洛夫认为，芬兰、瑞典的先后加入，导致北约与俄对抗更加激烈，双方爆发直接战争的风险显著增加。芬兰和瑞典由此被拖入对抗前沿，欧洲安全形势更加不稳定。
徐若杰评论称，斯托尔滕贝格的话只代表了北约的一厢情愿，军事强大不一定能保证安全。他表示，芬兰、瑞典成为北约成员国，受到最大损害的还是欧洲国家，它们将会变得更加不安全。相比于美国在地理上的“超脱”（和欧洲隔着大西洋，远离北约和俄罗斯冲突的区域），欧洲国家无法改变的事实是与俄罗斯在地理上的关系，一旦未来乌克兰危机结束，或者美国减少对欧投入，届时与俄罗斯全方位的安全困境将是欧洲不得不面对的长期性难题。
虽然一些西方媒体在鼓吹“北约之湖”的影响，但也有媒体表示，北约不应因此自满。《纽约时报》还提出了一个问题，即美国大选将对北约发挥作用产生重大影响。如果特朗普今年当选，会让人对美国保卫北约盟国的承诺产生严重怀疑。▲